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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时代的残党(中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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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压在台阶上使劲缠裹布。结果骨折后发炎。”徐志怀哑然片刻,轻声道:“老师也不管管。”苏青瑶顿了顿,颇为复杂地说:“我当晚发高烧,是他连夜把我送进合肥基督医院……那是全合肥唯一一家西医诊所。但我也不怪我娘,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。她也才二十岁,又不识字,一些事,和她讲了,她也听不懂的。”也是,民国五年,能怪谁呢。徐志怀慢慢叹了声气,怕触到她的伤心事,便没再问。到了午后,吊唁的访客陆陆续续抵达。按规矩,女眷不见客,苏青瑶手里被塞了条麻巾,叫她扎在头上,接着便被撵到后堂,和小辈待在一起。徐志怀反倒成了苏荣明的“儿子”,与其它男丁一起,陪他在灵堂接客。当家的女人们在大厨房钻进钻出,指挥仆人给来客准备吃食。大伯母的女儿小名叫娟娟,刚满十四岁,在镇上的学堂读书。她听说苏青瑶是从上海回来的,就一直黏着她,央求她讲上海的事。“我也想去上海,这里实在无聊。但我娘不许,她说那里到处是女流氓。”娟娟神秘兮兮地趴在苏青瑶耳边。“她们把头发剪得和男人一样短,还穿男人的衣服,忒不正经了。我们学堂都不许剪短发的女生入学。”苏青瑶刚要辩驳,却听不远处的月洞门有人在争执。但没吵几句,说话声便止息了,苏青瑶见二婶婶穿过月洞门,高声道:“想合起伙来欺负我,当我是死人啊!你们兄弟一个德行,一家人做不出两家事。”说罢,怒气冲冲地离开了。“二婶婶怎么了?”苏青瑶问。“还不是为那一亩三分地,”娟娟剥着蜜桔。“她仗着自己管家,平日没少欺负我们。脾气那么差,活该被嫌弃。”“我听老太太说,二叔典来一个女人,怎么没瞧见她。”“她啊,她就住在那边的小楼里,没事不出来。”娟娟指向东侧的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。“说是典,和买也差不了太多。孙妈妈讲她男人喝酒摔跤跌残废了,儿子也不晓得被谁拐走,现在可不得使上浑身解数留下来当姨太太?反正是个下贱女人——阿姐,你还是同我说说上海吧,上海的洋人是不是非常多?”苏青瑶不好评判别人的家世,只好顺着娟娟的心意转了话题,同她聊纸醉金迷的交际舞会,热闹的大世界、堆满洋货的百货公司、各路名媛、明星、贵公子……如同在吹金钱幻化的泡泡。聊着聊着,天色很快转暗。苏青瑶挤在后厨的小桌,草草吃了几口晚饭,提早回厢房歇着了。徐志怀还在前厅陪苏家的亲戚们喝酒。老人活到这个岁数,算是喜丧,办的酒席也美其名曰寿酒。请来超度的唱经人含含糊糊哼着曲调,是对是错,在杯碗碰撞的筵席中好像也不那么重要。约莫九点多的时候,中庭传来细微的谈话声。苏青瑶猜是徐志怀,便披上遮风的女褂,趴在小窗往过道瞧。徐志怀正与身边人闲聊,仆人提着风灯在前头引路。他好似察觉到妻子的视线,突然停住脚步,眼神不经意朝上看去。苏青瑶急忙避开,心突突跳。不多久,楼梯传来脚步声,徐志怀半身烟斗味,半身酒气地回屋。苏青瑶怕他醉糊涂了,急忙叫丫鬟去拧热毛巾。她扶徐志怀坐到床边。徐志怀懒散地坐着,右手伸过去,摸了摸她袖口绣的芭蕉扇,柔声道:“长衫倒还挺配你的女褂。”“难看死了。”苏青瑶撇过脸。“你穿长衫,活脱脱一个老木头柜子。”“小抽屉发脾气了。”他笑着,头靠在她的肩膀。“我是木头柜子,你不就是小抽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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