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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让这雨落下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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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度醒来,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。窗外似乎在下雨,角落漏水的滴答声传到苏青瑶耳中,一下轻、一下重,她想爬起来瞧一眼,又实在没力气,只得继续睡在仍旧散发着骚气的稻草上。

合上眼,又半梦半醒地躺了大约半刻钟,忽听耳畔传来一下落锁声。苏青瑶惊醒,竭力翻身坐起,见门外进来一名警员。他没多说什么,只招招手,叫她出来。苏青瑶缓慢地点一下头,扶着床板,站起身。

警员等在门关,凹陷的眼窝紧盯着眼前女囚慢吞吞的动作,似是不耐烦,便径直走过去,拽住她的胳膊,将她拉出牢房。苏青瑶跌了一跤,但警员脚步未停,她只得胡乱地爬起来,身上的旗袍早已黑一块灰一块,也不缺这一跌。

迈出拘留所的窄门,恰如蛛丝的雨网迎面拂来。

警车停在门外,苏青瑶被戴上手铐,押解上车。她不确定此去是否是要上法庭,只望着窗外变幻的景象——马路上喇叭狂吠的轿车,百货大楼前打情骂俏的摩登男女,蓝布衫的市民挎着一篮鸡蛋走过,捡烟头的流浪儿深深弯下腰,在人们胯间钻过——心脏如同被绣娘的长指甲一缕一缕劈开的丝线,因连日的感冒隐隐作痛。

很快,警车停在法租界警所前。

警员将她带进去,领入一个单独的房间。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正等在房间里,他与警员低声交谈几句后,警察脱下她的手铐,走了出去。律师则转身走到桌前,冲对面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“苏小姐,我是徐先生的代理律师。”他说。

苏青瑶听了,不由愣一下,但很快反应过来,便停在原处轻笑着说:“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在法庭上见。”

“徐先生已经撤回起诉。”律师道。“他委托我来与你协议离婚。”

他说着,拎起公文包,咚得一声放到酱油色的桌面。紧跟着金属扣啪嗒两声,律师从中抽出两张写好了的白纸与一支漆黑的钢笔,摆到对面,又抬眸瞥她一眼。

苏青瑶脸转到另一边,眉眼低垂,唇角紧了一紧,方才下定决心般,走到律师对面坐下。她拾起拟好的协议,沉默地看起来。屋里安静过头,连翻动纸页的声响都似一下下颤栗,苏青瑶便在纸页的哀鸣中,看那个男人对这段婚姻的最终安排。

他放弃以通奸罪向法院起诉离婚,改为双方私下协议离婚。这四年来一切财物,归徐志怀所有,离婚后他不再承担任何抚养义务,同时也不向苏青瑶索求赔偿。自签署协议后三日内,女方需搬出男方位于巨赖达路的别墅,从此男婚女嫁各干自由。口说无凭,立此为证。

下方书“立离婚书人”五字,再往下留了一段空白,徐志怀已经签上了他的姓名,就等苏青瑶签字画押。

苏青瑶一条条看到最后,头顶传来律师的声音,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。

能有什么问题呢?苏青瑶想着,抬头看向代理律师,瞧出他眉眼间微妙的神态。

徐老板真是心善,他八成在这样想,受了如此大的羞辱,还愿意搭救前妻,属实人格高贵。

苏青瑶五味杂陈,只得自嘲地弯了弯唇角。

“要是没问题,麻烦您在协议上签下字,就签在俆先生的旁边。协议一共两份,你们二人各执一份。”律师说着,弯腰从腿侧提来一个箱子,递给苏青瑶。“以及您的东西,俆先生已经托我带来了,免得您再跑一趟。”

是她私奔时带走的那个皮箱——这就是她四年婚姻所剩下的东西:三两件母亲遗留下的金银器,四五件换洗的衣裳,以及一笔微薄的稿费。

苏青瑶双手接过箱子,侧身放到脚边。

她咳嗽一声,弓着肩说:“我还以为他会来。”

律师淡淡答:“徐先生最近比较忙。”

“是,他总是很忙。”苏青瑶点头,又摇一下头。“讲起来可笑,四年多、快五年的夫妻,我却始终搞不懂他的想法。跟患了疑心病似的,这一秒觉得是真,关于这段婚姻、关于他、他的情感、我的情感……可下一秒又开始质疑起来,觉得这全是假,我不过是他花重金买来的玩偶,我的情感是一个可悲错误……没想到,最后连分开也是这样……”

句子越来越长,话音也越来越低,到后头,近乎是喃喃自语。梦呓似的说完,苏青瑶立起左臂,手心撑着滚热的额头,一阵阵的眩晕。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,大抵是在监狱内病了、饿了太久,连说话也变得吃力。

为什么呢?她想。他是在可怜我吗?在发善心?徐志怀那样高傲又冷酷的人,也会发善心吗?

对面的男人保持着一种专业的沉默。他是个经验老道的律师,处理过太多离婚纠纷,她的埋怨与低语算不得什么。

她闭上眼,保持扶额的姿势,约莫有一分钟,而后短促地吸了口气,回过神。依旧冰冷的掌心顺腮颊滑落,转而提起钢笔。

拧开笔盖,金色的笔尖悬停在徐志怀的名字旁,微微发起抖,一滴极细小的墨汁随之落下,污了男人写“怀”字时最后那重重的一点。

她茫然地抬头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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