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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欲与哀矜(下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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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每天在家打佣人、骂佣人,还想害死徐志怀抢占财产,幸好徐老板英明神武,把你赶了出去……哈呀!哪有这样颠倒黑白。

他难道忘了,那天晚上他带手枪,想将你和于少统统打死的事?提到就生气,气得我恨不得叫子弹打中你,好把他送进监狱判个七八年,又庆幸你有福气,没被打中。哼,早知如此,真不如让流弹打中我的脑门,免得听他徐家人胡言乱语!

哎,说了很多,但全是气话,谁又斗得过徐老板?随他去吧,祝那位十九岁的姜小姐好运喽。你也别多想,调查科封锁了消息,大部分人只当你们是和平离婚,上海滩不缺奇闻,很快会有新的话题。

记得快快给我回信!

your 碧

苏青瑶读完信,一时间五味杂陈。

她不知如何回复,便放下信笺,出门散心。寒风中隐约有了春的迹象,身上的棉袍也一日必一日累赘。街边有叫卖烧饼的,苏青瑶买了一个甜口的当晚餐,里头给的糖少到可怜。她拿着烧饼,坐到一户人家门口的石台阶上。家门口栽了一棵不知是明朝还是清朝栽种的古树,落光了树叶,枝丫横斜,蛛网般笼罩着树下的行人。

苏青瑶晒着太阳,慢慢吃烧饼,冷不丁的,回忆起在合肥,坐在楷树吃吃油饼。那时她说,如果她早生十年就好了,把脚一裹,什么都不想,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,过得一定比现在幸福……可惜她只裹了一只脚,也没有早生十年,只好随着那场无可抵挡的灾难一同毁灭。

今夜月色清朗,苏青瑶在楼下徘徊,直到寒风吹进脖子,不得不回去的时候。

到阁楼上,已是十点钟了。

煤油用得太快,苏青瑶略有些吃不消,便点燃一根廉价的黄蜡烛,开始回信。

亲爱的碧:

终于收到了你的回信,已是十八日,习惯了以往发电报、打电话的便捷,更令我觉得如今等信的日子漫长无比。万万没想到你会写英文,把我吓了一跳。外文的学习和国文一样,需要多听、多写、多练,等国文基础扎实后,可以试着学一学英文。学堂里第一年教授英文,用的是《英文法程》,学校附近的书局应当可以买到,课外读物可以用《伊索寓言》(aep&039;s fables)。希望能帮到你。

我曾与你说过,我是在启明女学读的中学,一所法国天主教徒创办的教会学校,只是不强制要求学生信教,并减少了宗教课。但照顾我们的修女姆姆,曾反复教导我们,婚姻是上帝的旨意,不可违背,否则必将遭受惩罚。这与父母所教育的,社会所提倡的“出嫁从夫”、“贤妻良母”不谋而合。

大家都这么说,应当有它的道理——直到现在,我也时常这样想,怀疑自己选择是错误的,同时害怕自己太过愚蠢、傲慢,正一步步走向深渊却不自知。但与此同时,我也愿意承担现在的这一切。追求仁义的人得到了仁义,没什么好怨恨的,反之,心满意足。对志怀也是如此。我的情感既想不顾一切地离开他,又隐隐希望回到他的身边。

这种矛盾的心理,并未随着离婚远离,相反,在我离开上海后,愈演愈烈,我常常因此陷入抑郁,不知如何是好,更不知其中的缘由。

志怀是个无比骄傲的男人,从我背叛他的那一刻起,我与他此生便再无可能,我不敢奢望他有朝一日能懂得我的情感、理解我的选择。他也永远不会这样做。在他看来,我不过是潘金莲之流,世人眼中或许亦是。

遇上我是他的不幸,如有可能,劳烦你在牌桌上,向姜小姐家中的女眷多美言几句,倘若能成就一段良缘,叫志怀觅得佳人,过上红袖添香的理想生活,也算我为过往的事赎上一份罪。

真不知如何诉说我的情感,太乱、太杂,万千思绪,尽在信中。祝你安好。

青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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